杭州灵隐寺祖师——北宋契嵩禅师《孝论》十二章

  编者按

  杭州灵隐寺的祖师——北宋契嵩禅师曾写《孝论》十二章,以佛陀的言教以及大乘经典论述阐明佛教的孝亲观。以契嵩《孝论》十二章为标志,佛教的孝亲观在宋代便全面成熟并形成体系。

  《孝论》十二章,原收在《辅教编》下卷,《大正藏》卷五二,是契嵩禅师对佛教出家僧侣阐述释教孝道思想的专论。此论立基人道而申述佛法大义,其行文结构与思想,都与儒家的《孝经》形成呼应对照。因读者的要求,网站刊登《孝论》十二章,加深我们对“孝为人道之本”的认识。

契嵩禅师画像

  契嵩(公元1007——1072年)字仲灵,自号潜子,俗姓李,藤州镡津(今广西省藤县)人。他七岁出家,十三岁得度落发,十四岁受具足戒,十九岁云游四方,问道参学。首常戴观音像,诵其名号,一天计十万声。他深究佛法,且对经史百家之书,都下过很深的功夫。他从筠州高安郡(今江西高安)洞山晓聪处得法后,先是四处弘法,后住锡杭州灵隐寺,撰《辅教编》等论著。卒年六十六。 


一、契嵩禅师《孝论》十二章——序

 

【原文】

  叙曰:夫孝,诸教皆尊之,而佛教殊尊也。虽然,其说不甚著明于天下,盖亦吾徒不能张之。而吾尝慨然甚媿①。念七龄之时,吾先子②方启手足③,即命之出家。稍长,诸兄以孺子可教,将夺其志。独吾母曰:“此父命,不可易也。”逮摄衣将访道于四方。族人留之,亦吾母曰:“汝已从佛,务其道宜也,岂以爱滞汝?汝其行矣。”呜呼!生我,父母也;育我,父母也,吾母又成我之道也。昊天罔极④,何以报其大德!

  自去故乡凡二十七载,未始不欲南还坟陇,修法为父母之冥赞。犹不果然。辛卯⑤其年,自以弘法婴⑥难,而明年乡邑亦婴于大盗,吾父母之坟庐,得不为其剽暴?望之涟然泣下。又明年,会事,益有所感,遂著〈孝论〉一十二章,示其心也。其发明吾圣人大孝之奥理密意,会夫儒者之说,殆亦尽矣。吾徒之后学,亦可以视之也。

  百善孝为先。孝这种品德,诸家都很尊崇,但比较起来,佛教更为尊崇。

 
【译文】
  叙曰:孝这种品德,诸家都很尊崇,但比较起来,佛教更为尊崇。不过,虽然如此,由于佛教徒未能很好地宣传,所以世人无法了解这一层道理。对此,我深有感慨,也非常惭愧。回想几十年前,父亲临终的时候,我才七岁,父亲即要求我出家。后来长大了一些,众位兄长认为我在功业上可以造就,于是纷纷希望我放弃出家。只有母亲说:“这是他父亲的要求,不能改变。”等到我整顿好行装,将要云游四方,去访求佛家真谛时,族人又加以阻拦。这时,还是母亲说:“你已经献身于佛,专心佛事是应该的,那能因为亲情不让你走呢?你还是上路吧。”唉,父母生下了我,养育了我,现在母亲又支持我献身佛道。父母的大恩大德怎能报答得尽啊!
  自从离开故乡,来到北方,二十七年过去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去,为父母做佛事,超度亡灵。这一愿望一直未能实现。辛卯年,我由于弘扬佛法遇到麻烦;第二年,故乡遭到强盗的侵扰。我父母的坟墓,能不受到毁坏吗?遥望南天,不禁流下眼泪。又过了一年,听说有人以不孝的名义排佛,心中更有所感,于是写下十二篇〈孝论〉,以表白自己的心迹。其中融合儒家学说,发扬佛陀关于大孝的深奥道理,应该是很详尽的了。佛教徒中的后辈子弟,可以从中有所得。
 
【注释】
  ①媿:惭愧。后作“愧”。
  ②先子:泛指祖先,此处指亡父。
  ③启手足:典出《论语•泰伯》:“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启是看的意思。儒家宣扬孝道,临终以得保全身体为幸。后来即把启手足作为善终的代称。
  ④昊天罔极:出自《诗•小雅•蓼莪》:“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昊:大。罔极:无穷无尽。儒家宣扬孝道,故用“昊天罔极”比喻父母对子女的恩德无穷无尽。
  ⑤辛卯:指皇佑三年(公元1051年)。
  ⑥婴:此处指“遭遇”。

二、明孝章第一
 
【原文】
  二三子祝发①,方事于吾道,逮其父母命之,以佛子辞而不往。吾尝语之曰,佛子情可正,而亲不可遗也。子亦闻吾先圣人,其始振也为大戒,即曰孝名为戒。盖以孝而为戒之端也,子与戒而欲亡孝,非戒也。夫孝也者,大戒之所先也。戒也者,众善之所以生也。为善微戒,善何生耶?为戒微孝,戒何自耶?故经曰:“使我疾成于无上正真之道者,由孝德也。”
 
【译文】
  有些人削发为僧后,投身于佛教的事业,有时碰到父母有事召唤时,往往以奉佛为借口加以拒绝。我曾经告诉他们说:奉佛只要心正就可以了,并不要求和自己的亲人一刀两断。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佛陀刚开始制定大戒时,就提到了孝,这是把孝摆在了诸戒的首要地位。
  你们声称遵从佛戒,但却不讲孝道,这不是真正的遵从佛戒。
孝是大戒之首,持戒才能生出众善。想行善却不持戒,善从那里来呢?想持戒却不行孝,戒从那里来呢?所以经文上说:“孝德能够使我很快地成就无上正真之道。”
 
【注释】
  ①祝发:断发,后亦每称削发为僧为祝发。
 
三、孝本章第二
 
  孝顺父母师僧 孝顺至道之法
 
【原文】
  天下之有为者,莫盛于生也。吾资父母以生,故先于父母也。天下之明德者,莫善于教也。吾资师以教,故先于师也。天下之妙事者,莫妙于道也。吾资道以用,故先于道也。
  夫道也者,神用之本也;师也者,教诰①之本也;父母也者,形生之本也。是三本者,天下之大本也。白刃可冒也,饮食可无也,此不可忘也。吾之前圣也,后圣也,其成道树教,未始不先此三本者也。大戒曰:孝顺父母师僧,孝顺至道之法。不其然哉②!不其然哉!
 
【注释】
  ①诰:告诚,勉励。
  ②不其然哉:难道不是这样吗?
 
【译文】
  天下的万事万物中,以生命形态最为活跃,我从父母那里得到生命,所以应该把父母放在首位。天下之人要想讲明道德,最重要的途径就是教育。我从老师那里受到教育,所以应该把老师放在首位。天下所有的妙事中,道是最神妙的。我的全部生活都是靠道来指导,所以应该把道放在首位。
  道是神妙用世之本,老师是教育之本,父母是形成生命之本。这三个根本,是世上最大的根本。人可以冲向利刃,不顾生命,可以放弃饮食,不顾饥渴,但这三个最大的根本不能忘掉。不管是佛家前代的圣人,还是后代的圣人,他们成就道行,树立教义,都是把这三大根本置于首位的。大戒说:孝顺父母,听从老师,推尊僧人,就是对至道的信奉。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不是这样吗!
 
四、原孝章第三
 
  为孝而无効,非孝也;为诚而无成,非诚也。是故圣人之孝,以诚为贵也。
 
【原文】
  孝有可见也,有不可见也。不可见者,孝之理也;可见者,孝之行也。理也者,孝之所以出也;行也者,孝之所以形容也。修其形容,而其中不修,则事父母不笃,惠人不诫。修其中,而形容亦修,岂惟事父母而惠人,是亦振天地而感鬼神也。天地与孝同理也,鬼神与孝同灵也。故天地鬼神,不可以不孝求,不可以诈孝欺。佛曰:“孝顺至道之法。”儒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之后世而无朝夕。”①故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②至哉大矣!孝之为道也夫!是故,吾之圣人,欲人为善也,必先诚其性,而然后发诸其行也。
 
  孝行者,养亲之谓也。行不以诚,则其养有时而匮也。夫以诚而孝之,其事亲也全,其惠人恤物也均。孝也者,効③也;诚也者,成也。成者,成其道也;効者,効其孝也。为孝而无効,非孝也;为诚而无成,非诚也。是故圣人之孝,以诚为贵也。儒不曰乎:君子诚之为贵④。
 
【注释】
  ①这几句是曾子所说的话,见于《礼记•祭义》。
  ②这几句是孔子所说的话,见于《孝经•三才》。
  ③効:同“效”。
  ④《礼记•中庸》中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又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这几句或者就是“诚之为贵”的出处。
 
【译文】
  有的孝表现于外在,有的孝表现在心中。表现在心中的是孝理,表现于外在的是孝行。孝行从孝理而出,是孝理具体的形象反映。只注重外在,不注重内心,则事奉父母不会专一,施惠他人也缺乏诚意。如果既重视内心,又重视外在,那么不仅能够专一事奉父母,坦诚施惠他人,还能够感天地、动鬼神。天地与孝道理相同,鬼神与孝灵异相同。
  所以,不孝顺固然无法获得天地鬼神的福佑,假装孝顺也欺骗不了天地鬼神。佛陀说:“孝顺是求得至道的方法。”儒家说:“孝道充塞天地之间,广被四海之内,将它推行到后世,无时无刻不需要。”所以《孝经》中说:“孝道是天经地义、无可怀疑的,人必须效法天地,因而也就必须遵守孝道。”
  孝道是多么广博深远啊!因此,佛教圣人要求世人为善时,一定先要端诚他们的心性,然后再体现在行动中。
  孝行,指的是奉养亲老。孝行若缺乏诚心,奉养就不能始终如一。孝行若以诚心为基础,那么不仅事奉亲老能够善始善终,惠人济物也能一视同仁。孝就是效,诚就是成。成就是成就孝道,效就是全力行为。
  行孝而不尽心尽力,那不是真正的孝;有诚心而不能成就孝道,那也不是真正的诚心。所以圣人所提出的孝,真正的诚心是最重要的。儒家不是说过,君子最重要的就是诚心吗?
 
五、评孝章第四
 
  应生孝顺心,爱护一切众生。
 
【原文】
  圣人以精神乘变化,而交为人畜,更古今,混然茫乎,而世俗未始自觉。故其视今牛羊,唯恐其是昔之父母精神之所来也,故戒于杀,不使暴一微物,笃于怀亲也。谕今父母,则必于其道,唯恐其更生而陷神乎异类也。
  故其追父母于既往,则逮①乎七世;为父母虑其未然,则逮乎更生。虽谲然骇世,而在道然也。
  天下苟以其不杀劝,则好生恶杀之训,犹可以移风易俗也。天下苟以其陷神为父母虑,犹可以广乎孝子慎终追远之心也。况其于变化,而得其实者也。
  校夫世之谓孝者,局一世而闇玄览③,求于人而不求于神,是不为远,而孰为远乎?是不为大,而孰为大乎?经曰:“应生孝顺心,爱护一切众生。”斯之谓也。
 
【注释】
  ①逮:到,及。 ②更生:来世。 ③玄览:深察。
 
【译文】
  圣人(指佛陀)认为人的神识随着业力而变化出人与畜生的种种区别,在往古今来的漫长时间中,其具体的来历和去向已经茫然无法分辨,但世俗之人对这一道理却毫无所知。因此,在圣人看来,现在眼前的牛羊,或许就是过去世父母的神识的转世。所以圣人制定不杀害生命的戒律,不伤害一个哪怕是最微小的生物,对父母怀念之情可谓真切深挚。
  圣人对现在的父母,则必定是按照佛教的真理加以教导,就是唯恐他们的神识来生堕入恶道。所以,他们对父母的孝心和眼光,论过往,会追荐超度七世以前的父母,为现在的父母考虑将来,则及于来世。尽管这听起来似乎悖于常理,惊世骇俗,但确实是佛法所提示的真理。
  天下人如果能够以佛法所提倡不杀相互勉励,那么好生恶杀的教导,至少也能改变社会风气。天下人如果都能为父母来生堕恶道而担忧,那么儒家提倡的孝子慎终追远之心,就得到开拓和升华。(一般世俗人若能从佛教的思想得到启发,尚且有此功效)何况是那些真正通达神识转世这一事实的人呢。世上一般人所体认的孝道,只是局限于当世,缺乏深远玄妙的见地,只看到人的存在,而不知神识存在与变化的道理。
  相比之下,佛门中的孝道如果不算深远,还有哪种孝道堪称深远呢?佛门中的孝道还不算博大,什么孝道才配称博大?佛经上说:“应当生起孝顺之心,爱护一切众生。”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六、必孝章第五
 
  圣人之道,以善为用;圣人之善,以孝为端。
 
【原文】
  圣人之道,以善为用;圣人之善,以孝为端。为善而不先其端,无善也;为道而不在其用,无道也。用所以验道也,端所以行善也。行善,而其善未行乎父母,能溥①善乎?验道,而不见其道之溥善,能为道乎?是故圣人之为道也,无所不善;圣人之为善也,未始遗亲。亲也者,形生之大本也,人道之大恩也。唯大圣人为能重其大本也,报其大恩也。
 
  今夫天下之为道者,孰与于圣人②?夫圣人之道大臻,巍巍乎独尊于人天,不可得而生也,不可得而死也。及其应物,示同乎天人,尚必顺乎人道,而不敢忘其母之既死,不敢拒其父之见命。故方其成道之初,而登天,先以其道谕其母氏,三月复归乎世,应命还其故国,示父于道,而其国皆化。逮其丧父也,而圣人躬与诸释,负其棺以趋葬。圣人可谓与人道而大顺也。
 
  今夫方为其徒,于圣人则晚路末学耳,乃欲不务为孝,谓我出家专道,则吾岂敢也。是岂见出家之心乎?夫出家者,将以道而溥善也,溥善而不善其父母,岂曰道耶?不唯不见其心,抑亦孤于圣人之法也。经谓,父母与一生补处③菩萨等,故当承事供养。故律教其弟子,得减衣钵之资,而养其父母。父母之正信者,可恣与之;其无信者,可稍与之。有所训也矣。
 
【注释】
  ①溥:广大,普遍。 
  ②圣人:此处指佛陀。
  ③一生补处:尽此一生就能补到佛位的意思,是最后身菩萨的别号,如现在居于兜率天的弥勒菩萨,就是一生补处菩萨。
 
【译文】
  圣人(指佛陀)的学说,是用于行善;圣人所说的行善,把孝道放在首位。行善如果不先做最首要的事,所谓善已毫无意义;一种学说如果不加以运用,它也就毫无价值。运用是为了检验学说的正确与否,把握首要的事,是为了行善的需要。如果行善却没有施及父母,这能算得上普遍行善吗?如果检验一种学说,却发现它无法普遍行善,这种学说还能存在吗?所以圣人的学说要求无所不善,圣人行善决不漏掉父母。父母是子女生命形成的根本,他们带给子女最大的恩德。只有大圣人才知道重视这个根本,才知道报答父母的大恩大德。
  现在天下推行各种学说的人,那一个能比得上圣人?圣人的学说已达到最高境界,超越了人和天,超越了生和死。但落实到对尘世的感应上,则要与天道和人道保持一致,要符合人之常情,不能忘掉死去的母亲,也不能拒绝父亲的要求。所以圣人初成道的时候,先登天把他的思想告诉母亲,成道三个月后,按照父亲的要求,回到故国,向父亲演说自己的思想学说,促进了整个国家的教化。父亲亡故后,圣人亲自率领诸弟子抬着棺材去办理葬事。圣人真可以称得上是最符合人道了,他的行为是最大的孝顺。
  现在的有些出家人,刚刚成为圣人的信徒,在德业上还得不到圣人的一点皮毛,竟然想摒弃孝道。他们振振有词地说:“我出了家就应该专门致力于佛道,不敢再想孝道什么的。”他们这些人,那里懂得出家的本来意思呢?出家就是要用佛道把善加以普遍推广,如果行善却不施及父母,这还能叫推行佛道吗?这种行为,不仅失去了出家的本心,而且也辜负了佛法。
  佛经上说:“父母与一生补处菩萨是一样的,应当尽职尽责地加以供养。”所以佛陀的戒律教诲弟子说:“应该减少自己的衣食所需,以供养父母。父母如果正直明信,供养应该听凭所需;如果不是正直明信,也应该实行基本供养。”由此看来,圣人对于行孝是早有教诲的。
 
七、广孝章第六
 
  佛之善,其大善者乎?
  佛之道,其奥道者乎?
  君子必志其大者奥者焉。
 
【原文】
  天下以儒为孝,而不以佛为孝。曰,既孝矣,又何以加焉?①嘻,是见儒而末见佛也。佛也极焉,以儒守之,以佛广之,以儒人之,以佛神之,孝其至且大矣。水固趋下也,洫而决之。其所至不亦速乎?火固炎上也,嘘而鼓之,其所举不亦远乎?
  元德秀,唐之贤人也,丧其母,哀甚,不能自效②,刺肌沥血,绘佛之像,书佛之经。而史氏称之。李观,唐之闻人也,居父之忧,刺血写《金刚般若》③,布诸其人,以资其父之冥,遽有奇香发其舍,郁然连日,及之其邻。
  夫善固有其大者也,固有其小者也。夫道固有其浅者也,固有其奥者也。奥道妙乎死生变化也,大善彻乎天地神明也。佛之善,其大善者乎?佛之道,其奥道者乎?君子必志其大者奥者焉。《语》不曰乎:“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④
 
【注释】
  ①意为儒家的孝道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②不能自效:形容悲痛难以抑制。《淮南子•修务》上说:“夫歌者,乐之征也;哭者,悲之效也。”
  ③金刚般若:《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简称。
  ④语见《论语•述而》。
 
【译文】
  世上有些人只认为儒家讲孝道,不认为佛教也讲孝道。他们说:儒家的孝道真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唉,这是只了解儒家而不了解佛教啊!用儒家思想作为基本的立身之道,用佛教思想来拓宽境界;用儒家思想处理生活中的事,用佛教思想来治理精神,这都是佛教最赞成的,而孝道又是其中最为深至博大的东西。水总是向下流的,如果开挖沟渠加以引导,到达目的地不是更快吗?火总是向上烧的,如果用吹风来帮助它,火苗不是扬得更高吗?
  元德秀是唐代的贤人,母亲亡故后,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悲痛心情,于是刺破肌肤,用血来描绘佛像,书写佛经,受到写历史的人称赞。李观是唐代的知名人士,他居父丧期间,刺破肌肤,用血书写《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散发给周围的人,用以福佑父亲在天之灵。写完后,房中突然发生奇香,连日浓郁不散,邻舍都能闻到。
  善有大有小,学说有浅有深。深奥的学说能够超妙于死生变化,大善能够通达天地神明。佛教的善,难道不是大善吗?佛教的学说,难道不是深奥的学说吗?君子应该有志于施行大善,掌握深奥的学说。《论语•里仁》中不是说过“多乡地听,选择其中奸的加以接受”的话吗?
 
八、戒孝章第七
 
  不杀,仁也;不盗,义也;不邪淫,礼也;不饮酒,智也;不妄言,信也。
 
【原文】
  五戒,始一曰不杀,次二曰不盗,次三曰不邪淫,次四曰不妄言,次五曰不饮酒。夫不杀,仁也;不盗,义也;不邪淫,礼也;不饮酒,智也;不妄言,信也。是五者修,则成其人,显其亲。不亦孝乎?是五者,有一不修,则弃其身,辱其亲,不亦不孝乎?
  夫五戒,有孝之蕴,而世俗不睹,忽之而未始谅也。故天下福不臻,而孝不劝也。大戒曰,孝名为戒,盖存乎此也。今夫天下欲福,不若笃孝;笃孝,不若修戒。戒也者,大圣人之正胜法①也。以清净意守之,其福若取诸左右也。儒者,其《礼》岂不曰:“我战则克,祭则受福。盖得其道矣。”②其《诗》岂不曰:“恺悌君子,求福不回。”③是皆言以其正也。夫世之正者犹然,况其出世之正者乎?
 
【注释】
  ①正胜法:指佛法,以别于外道而言。
  ②此孔子语,见《礼记•礼器》。
  ③见《诗•大雅•旱麓》。恺悌:乐闲和悦。回:邪。
 
【译文】
  五戒中,第一是不杀,第二是不盗,第三是不邪淫,第四是不妄言,第五是不饮酒。不杀就是仁,不盗就是义,不邪淫就是礼,不饮酒就是智,不妄言就是信。能够做到五戒,就可以成为人材,荣显双亲,这不就是孝吗?五戒之中,如果有一条做不到,不仅本人没有好结果,而且连累双亲受辱,这不就是不孝吗?
  五戒之中,确有孝的意蕴,但世俗之人却看不出来,不愿意加以理解,所以他们求不到福,孝道也得不到鼓励。大戒说:孝就是戒律,也即含有这层意思。现在天下人若想求福,不如全力行孝;全力行孝,不如持戒。戒是大圣人至正美好之法,人们若能以清净意守戒,则福报就像是取自身旁那么容易。
  儒家的《礼记》中说:“懂得礼的人,碰到战事,一定能够得到胜利,祭祀时,一定能够获得福佑,这是因为得到了至道。”《诗经》中说:“乐闲和悦的君子,祭祀时不采用不正当的方法求福。”这些都是说的以正念行事。世俗之人以正念行事尚且能够如此,何况出世之人呢?
 
九、孝出章第八
 
【原文】
  孝出于善,而人皆有善心。不以佛道广之,则为善不大,而为孝小也。佛之为道也,视人之亲,犹己之亲也;卫物之生。犹己之生也。故其为善,则昆虫悉怀,为孝,则鬼神皆劝。
  资其孝而处世,则与世和平,而忘忿争也;资其善而出世,则与世大慈而劝其世也。是故君子之务道,不可不辨也。君子之务善,不可无品也。《中庸》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如此之谓也。
 
【译文】
  孝出于善。虽然人人都有善心,但如果不藉助佛道使之发扬光大,那么行善就很难广博,孝道也自然有了局限性。佛道要求对待别人的亲人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保护别的有生命的物类,就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所以行善之时,即使是昆虫也包含在内,奉行孝道,连鬼神也受到鼓励。
  用这种孝道作为处世的标准,就能与世人和平相处,忘掉忿争;用这种善作为指导思想,来做出世的事,就会对世人大慈大悲,达到劝善的目的。因此,君子对于应该奉行什么学说,不能不分辨清楚;君子对于行善这件事,不能不考虑其高下层次的区别。《中庸》中说:“假如不是像伟大的圣人那样具有最高的德性,那么最为深至的道理就不会形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十、德报章第九
 
【原文】
  养不足以报父母,而圣人以德报之;德不足以达父母,而圣人以道达之。道也者,非世之所谓道也。妙神明,出死生,圣人之至道者也。德也者。非世之所谓德也。备万善,被幽,被明,圣人之至德者也。儒不曰乎:“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参直养者也,安能为孝乎?”曰:“君子之所谓孝也。国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谓孝也已。”①虽然,盖意同,而义异也。
  夫天下之报恩者,吾圣人可谓至报恩者也。天下之为孝者,吾圣人可谓纯孝者也。经曰:“不如以三尊②之教,度其一世二亲。《书》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不其然战?不其然哉?吾从圣人之后,而其德不修,其道不明,吾徒负父母,而媿于圣人也夫。
 
【注释】
  ①这两段话都出自《礼记•祭义》。后一段较明确,前一段则必须通观上下文,才能更清楚。文中写道:“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公明仪问于曾子曰:『夫子可以为孝乎?』曾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君子之所为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参直养者也,安能为孝乎?』”
  ②三尊:指三世佛,即现在世的释迦牟尼佛,过去世的迦叶佛,未来世的弥勒佛。
 
【译文】
  在奉养上无法报答父母,圣人就用德来报答;德仍不足以报答父母,圣人就用道来报答。所谓道,并不是世人通常所说的道,而是圣人的最为深至之道,能够妙于神明,超越死生。所谓德,也不是世人通常所说的德,而是圣人的最为高远之德,能够包容万善,洞彻幽明。儒家的书中说:“君子行孝应该做到这样:父母心中有什么想法,孝子能够揣测出来,并告诉父母怎么样才是正确的。我曾参不过是奉养父母罢了,那里谈得上真正的孝呢?”又说:“君子行孝应该做到这样:由于孝子德行超迈,整个国家的人见了无不称羡道:『父母有了这样的儿子,是多么幸运啊!”这就是孝。”上面这两种情形,是本质相同,作法有异。
  如果说到报答父母之恩,普天之下,佛陀应该是最突出的;如果说到对父母的孝道,普天之下,佛陀应该是最讲孝道的。佛经上说:“应该信奉佛教,来超度自己的父母。”《尚书》上说:“要想得到鬼神的感应,必须用芬芳的香气。这种香气,黍稷发不出来,只有道德明昌才行。”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不是这样吗?现在的有些佛教徒,想要追随佛陀,但却不修道德,不明白佛道是怎么回事。他们真是辜负了父母的养育,愧对圣人的学说。
 
十一、孝略章第十
 
【原文】
  善天下,道为大;显其亲,德为优。告则不得其道德,不告则得道而成德,是故圣人辄遁于山林。逮其以道而返也,德被乎上下,而天下称之,曰:“有子若此”;尊其父母,曰:“大圣人之父母也。”圣人可谓略始而图终,善行权也。古之君子,有所为而如此者,吴泰伯其人也。必大志,可以张大义;必大洁,可以持大正。圣人推胜德于人天,显至正于九向,故圣人之法,不顾乎世嗣。古之君子,有所为而如此者,伯夷、叔齐其人也。
  道固尊于人,故道虽在子,而父母可以拜之,《冠义》近之矣。《礼》曰:“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见于母,母拜之。”①俗固本于真。其真已修,则虽僧可以与王侯抗礼也,而武事近之矣。《礼》曰:“介者不拜,为其拜而蓌拜也。”②不拜,重节也。母拜,重礼也。礼节而先王犹重之,大道乌可不重乎?俗曰:圣人无父。固③哉!小人之好毁也。彼眊③然而岂见圣人为孝之深渺也哉?
 
【注释】
  ①语见《礼记•冠义》。关于这一点,孔颖达认为由于冠礼是在家庙中举行,要以酒脯为奠。冠礼毕,儿子捧着所奠之酒脯去见母亲,母亲下拜,是拜从尊贵的地方而来的酒脯,而不是拜儿子。见《礼记》孔疏,载《十三经注疏》。
  ②语见《礼记•曲礼上》。蓌:蹲。
  ③固:鄙陋。
  ④眊:目不明,引申为昏愦、糊涂。
 
【译文】
  要想行善天下,最好是让天下人明道;要想荣显双亲,最好是显示出自己美好的德行。但欲求成就道德,就不可能像普通家庭里的人一样,事事禀告双亲,所以圣人经常隐居在山林中修行。待到成就道德,返回世间,整个社会都被他感化,天下人竞相称赞道:“能有这样的儿子,真是幸运啊!”天下人都尊敬他的父母,说:“这是大圣人的父母。”由此看来,圣人不特别在意俗情,重视的是结果,确实是善于变通。古代的君子,能够像这样的做出不平凡业绩的人,吴国的泰伯可算是一个典型。一定要志向远大,才能够弘扬大义:一定要使身心彻底修洁,才能获得天下至正的精神。圣人的追求是把美好的道德推及到人和天,让至正的精神表现于整个宇宙,所以圣人之法不考虑自己的后嗣。古代的君子,能够像这样做出不平凡业绩的人,伯夷和叔齐可算是两个典型。
  道德本来就比人的长幼顺序尊贵,所以如果儿子成就了道德,父母也可以对他下拜,这种做法和〈冠义〉中的要求相近。《礼记》中说:“人长到二十岁,行过冠礼后,给他的名上加上字,表示他已经成人了。去见母亲,母亲也要下拜。”
  世人的一切行为都以真谛为根本,如果已经获得了真谛,那么即使是僧人也可以与王侯平起平坐。用军旅之事打个比方吧,《礼记》中说:“将士穿着钟甲时,见到君王不拜,因为甲冑在身,欲拜则如蹲踞,所以不拜。”不拜君王,是因为重视这一仪式,因而不肯随便下拜;母亲对儿子下拜,也是因为重视礼。以前贤明的君王都这么重视礼节,怎么能看轻高深的道德呢?有人说:圣人离弃父母修道。小人为此诽谤,是多么鄙陋啊!这些人昏愦糊涂,那里知道圣人的孝道是多么深渺啊!
 
编者按
  中国是个重视孝道的国家,对过去父母以及宗亲的追思,不论时间经过怎样久远,非特不会忘怀,而且历久弥深,中国人的这一孝亲精神,不得不说是中国文化的最大特质!孝道是学佛的基石,更是做人的根本。
  中国人孝亲思想,固然值得称道,而佛法的报恩观念,尤其值得赞许。因佛法所说的孝道,不特不逊于中国儒家,甚至还有超过的地方。不说别的,单以成佛来说,一般以为佛的成佛,由修六度万行而来,殊不知孝养父母、才是成佛的主要原因,这在很多经中,佛都这样说过。
  如《菩萨本业经》说:‘孝事父母,当愿众生,一切护视,便成佛道'。《报恩经》也说:‘为孝养父母,知恩报恩故,今得速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集经》云:‘世若无佛,善事父母;事父母即是事佛也'。《杂宝藏经》云:‘非但今日赞叹慈孝,于无量劫,亦常赞叹'。佛陀在因中所表现的种种难行能行,难舍能舍的崇高伟大之菩萨行,无一不是为报父母恩。
 
偈颂
世尊所说法。无量若微尘。
唯地藏本愿。及盂兰盆经。
广谈出世孝。尊者目连可。
誓度尽众生。地藏愿最大。
百善孝为先。风木心常惊。
长念罔极恩。使人涕泪零。
况复空地狱。度多生父母。
即此广大心。自足证无漏。
佛性人本有。勿随六道转。
事理两俱尽。孝道方圆满。
一切法趣孝。是趣不过焉。
善哉知性师。用疏演孝疏。
所愿兹书出。流传于来今。
更愿见闻者。勿负师用心。
 
十二、孝行章第十一
 
【原文】
  道纪①事其母也,母游必以身荷之。或与之助,而道纪必曰:“吾母,非君母也,其形骸之累,乃吾事也,乌可以劳君耶?”是可谓笃于亲也。惠能始鬻薪以养其母,将从师,患无以为母储,殆欲为佣以取资。及还,而其母已殂,慨不得以道见之,遂寺其家以善之,终亦归死于是也。故曰,叶落归根。能公,至人也,岂测其异德?犹示人而不忘其本也。
  道丕②,会其世之乱,乃负母逃于华阴山中,丐食以为养。父死于事,而丕往求其遗骸。既至,而乱骨不辨,道丕即祝之,遽有髑髅跃至其前,盖其父之骸也。道丕可谓全孝也。智藏③,古僧之劲直者也,事师恭于事父。师没,则心丧④三年也。常超⑤事师中礼,及其没也,奉之如存。故燕人美其孝悌焉。
  故律制:佛子,必减其衣盂之资,以养父母也。以此诸公,不遗其亲,于圣人之意得之矣。智藏、常超谨于奉师,盖亦合于其起教之大戒者也,可法也矣。
 
【注释】
  ①道纪:生卒年不详,此齐僧人。精于《成实论》,住邺下讲授三十余年。周武帝灭齐,毁灭佛法,道纪乃不知所终。
  ②道丕:(公元八八九——九五五年),俗姓李,长安(今陕西西安)人。七岁时即随继能法师学佛,九岁即善梵音礼赞。二十七岁时,住洛阳福先弥勒院。历梁、后唐、晋,经常应制谈论,并任左街僧录。同时百官士庶,都对他深加礼敬。道丕负母避乱及求父遗骸事,见《宋高僧传》卷十七〈周洛京福先寺道丕传〉。
  ③智藏:(公元四五八——五二二年),南朝齐、梁间僧人。俗姓顾,名净藏,吴(今江苏苏州)人。十六岁时,代宋明帝刘或出家。先后师事名僧僧远、僧佑等,精通佛典与戒律。精于《成实论》,是当时成实宗的代表人物。入梁,深为梁武帝萧衍所信崇。与僧旻、法云并称“梁代三大法师”。著有《成实论义疏》等。
  ④心丧:古时师死,弟子守丧,不穿丧服,只在心中悼念,称为心丧。《史记•孔子世家》:“孔子葬鲁城北泗上,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丧毕,相诀而去。”
  ⑤常超:僧名,其师名中礼。
 
【译文】
  道纪是这样事奉母亲的:每当母亲出门时,总是背着她走,碰到有人想帮助他时,道纪总是说:“这是我的母亲,不是您的母亲,背她走路,是我份内的事,怎么可以有劳您呢?”这种行为,真可谓是全心全意事奉双亲。没有出家时,惠能靠砍柴养活母亲。后来将要跟随师父修行,担心母亲缺乏供给,于是就想给人家做佣工,挣些钱给母亲过日子。等到学成归来时,母亲已经逝世了。他感慨母亲未能见到他所学之道,于是就把自己的家改建成寺庙,做善事超度母亲的亡灵。最终,他也死在这里。所以说,他是叶落归根。惠能是获得至道的人,他的奇异的德行是凡人无法得知的,但他却仍然能够做到不忘本。
  当世道大乱的时候,道丕背着母亲逃到华阴山中,向人讨饭来供养母亲。父亲死于战乱中,道丕前去寻找遗骸。到了地方,但见遍地乱骨,分不清那是父亲的遗骸。道丕当时就对天祝告,语音未落,一具髑髅已跳到他身旁,那就是他父亲的遗骸。道丕这位僧人真可以称得上是全孝了。智藏是古代一位坚毅正直的僧人,他事奉师父比事奉父亲还恭敬。师父死后,他在心里守丧三年。常超的师父叫中礼,中礼死后,常超的恭敬之心不变,一举一动就像师父还活着一样。燕地的人无不赞美他的孝悌。
  因此,律条中规定:需要的时候,僧人必须减少自己的衣食之资,以供养父母。从这一点来看,上述诸公能够不忘自己的双亲,做到了圣人提出的要求。智藏、常超二位僧人恭谨地事奉师父,也符合扶持教义的大戒,应该加以提倡。
 
十三、终孝章第十二
 
【原文】
  父母之丧亦哀,缞绖①则非其所宜。以僧,服大布可也。凡处,必与俗之子异位;过敛,则以时往其家;送葬,或扶或导。三年必心丧,静居,修我法,赞父母之冥。过丧期,唯父母忌日,孟秋之既望,必营斋,讲诵如兰盆法,②是可谓孝之终也。
  昔者天竺之古皇先生③,居父之丧,则肃容立其丧之前,如以心丧,而略其哭踊也,大圣人也夫。及其送之,或舁或导。大圣人也夫。目犍连④丧母,哭之恸,致馈于鬼神。目犍连,亦圣人也,尚不能泯情。吾徒其欲无情耶?故佛子在父母之丧,哀慕可如目犍连也,心丧可酌大圣人也。居师之丧,必如丧其父母。而十师之丧期,则有隆杀也。唯禀法、得戒之师,心丧三年可也。
  法云⑤在父母之忧,哀慕殊胜,饮食不入口果日。法云,占之高僧也。慧约⑥殆至人乎?其父母垂死,与诀,皆号泣,若不能自存。然丧制哭泣,虽我教略之,盖欲其泯爱恶,而趋清净也。苟爱恶未忘,游心于物,临丧而弗哀,亦人之安忍也。故泥亘⑦之时,其众抚膺大叫,而血现若波罗奢华⑧,盖其不忍也。律宗曰:“不展哀苦者,亦道俗之同耻也。”吾徒临丧,可不哀乎?
 
【注释】
  ①缞绖:缞是古时的丧服,用粗麻布缝成,披于胸前。绖是古代丧服中的麻带。绞绖指正规的丧服。
  ②每年七月十五日(即孟秋的望日),汉语系佛教地区要举行超度历代宗亲的仪式,这一仪式叫盂兰盆会。据《佛说盂兰盆经》所言,目连以天眼看见他的亡母生饿鬼道受苦,得不到救拔,因而去告诉佛陀。佛陀为他说救济之法,即在七月十五日为七世父母及现在父母在厄难中者,集百味饭食置于盂兰盆中,供养十方众僧。这样,七世父母即得离饿鬼之苦,生于人天中,享受福乐。后世佛弟子常于此日广设供果,以度地狱鬼亲。盂兰盆是佛教术语,意思是解救倒悬之苦。
  ③天竺:古印度。古皇先生,此处应指释迦牟尼佛,因原为皇子,其父为净饭王,故称为“古皇先生”。
  ④目犍连:或作大目犍连,简称目连,佛陀十大弟子之一,被尊为“神通第一”。目连哭母事,见《盂兰盆经》。
  ⑤法云:(公元四六七——五二九年),南朝齐、梁间僧人。俗姓周,阳羡(今江苏宜兴)人。七岁出家,十三岁受业,三十岁开讲于建康光宅寺。梁武帝时备受礼遇。曾任大僧正,又被梁武帝礼为家僧。与智藏、僧旻并称“梁代三大法师”。著有《成实论义疏》等。法云居父母之忧事,见《续高僧传》卷五,载(大正五十•页四六四)。
  ⑥慧约:(公元四五二——五三五年),南北朝僧人。俗姓娄,东阳(今浙江金华)人。十七岁出家于上虞东山寺,善讲《维摩》、《法华》等经。梁武帝慕其名,于佛浴日请其授菩萨戒,并尊其为国师。慧约哀悼父母事,见《续高僧传》卷六,载(大正五十•页四六九)。
  ⑦泥洹:即涅槃。
  ⑧波罗奢华:梵语,即赤花树,喻佛涅槃时众弟子血泪迸溅。
 
【译文】
  僧人的父母死后,举丧时,也应该悲伤,但不必穿正规的丧服。作为僧人,穿一件用粗布制成的丧服也就行了。治丧期间,不要和世俗之人处在同一位置上。
  入殓过后,应按时回家探望。送葬时,可以在一旁扶着灵柩,也可以在前面导引。父母亡后三年,虽不必穿着丧服守丧,但应该在心里守丧。静修佛法,以超度父母的亡灵。三年守丧期满后,到了每年父母的忌日和孟秋的望日,一定要设斋供众,讲诵《盂兰盆》法,这就是孝的最终表现。
  天竺国皇子出身的释迦佛,居父丧时,整肃容颜站在父亲灵位前,在心中守丧,而并不用哭天抢地来表达孝道。这真是大圣人啊!到了送葬的时候,他时而抬着灵柩,时而走在灵柩的前面,这真是大圣人啊!目犍连的母亲死后,他哭得非常伤心,聚集饭食,致馈鬼神。目犍连是一个圣人,他尚且不能泯没感情,我们这些佛教徒难道非要无情吗?因此,佛教徒在父母丧葬期间,可以像目犍连那样表现出哀慕之情,也可以按照大圣人的榜样,在心里守丧。居师父之丧,应该和居父母之丧一样。如果有许多位师父,则应有厚薄的不同。其中,对于给自己传法施戒的师父,应该在心里守丧三年。
  法云在守父母之丧期间,哀伤极深,思念极至,一连好几天,饮食不入于口。法云,人们公认他是古时的高僧。慧约大概可以称得上是至人了吧?他父母临终时,与他诀别,三个人一起悲泣,无法抑制感情的流露。守丧时哭泣,是佛教不提倡的。因为佛教希望人们能泯除爱恶之心,趋于清净之境。但假如人们未能泯除爱恶,仍然超越不了客观世界,那么,在丧事期间发乎人情的悲哀,勉强加以压制,作为一个人,又怎能忍心呢?所以佛祖涅盘之时,众弟子搥着胸脯悲号,血泪迸溅,犹如波罗奢华绽放。律宗说:“不表现哀苦之心,僧俗之人应同样引以为耻。”那么,佛教徒临丧之时,怎能不从心底表现出哀苦呢?
 
结束语
  契嵩禅师(1007——1072),师字仲灵,号潜子,俗姓李,藤州镡津(今广西省藤县)人。七岁出家,十三岁落发,十四岁受具足戒,十九岁云游四方,遍参知识。常顶戴观音像,日诵名号十万声。后得法于洞山晓聪禅师。师遍通内外典籍,针对韩愈等儒者之排佛,著有《原教》、《孝论》等入《辅教篇》,以明儒佛一贯之理。著《传法正宗定祖图》、《传法正宗记》,厘订自迦叶至达磨之道统,倡二十八祖说。仁宗时,呈其著书,仁宗乃诏令入藏,并赐紫方袍与“明教大师”之号。熙宁五年于杭州灵隐寺示寂,享寿六十六。师另撰有《嘉祐集》若干卷、《治平集》百余卷,然皆早已佚失,其门人在师示寂后三十余年,辑《怀悟禅师原教》、《孝论》等遗文编成《镡津文集》十九卷,流传至今。
 
世出世间 以孝为先
  农历七月十五佛欢喜日,灵隐寺将会举行盂兰盆法会。现在汉传佛教寺院举行的盂兰盆法会,是依《盂兰盆经》而举办的。
  《盂兰盆经》主要讲述的是,佛陀的大弟子神通第一的目犍连尊者因为不忍看到自己的母亲堕饿鬼道受苦,于是向佛请教救母的方法。佛陀令他于七月十五日众僧自恣日,用百味饭食五果等供养十方诸佛及十方僧,以此超拔他的母亲脱离苦难。
  七月十五即将来临,我们一起学习《盂兰盆经》,先从三个方面入手:1.世出世间,以孝为先;2.知因识果,莫造过愆;3.僧宝功德,无量无边。
 
一、世出世间 以孝为先
  《盂兰盆经》以目犍连尊者救母为缘起,体现了自古以来人们所尊崇的孝道,所以是一部典型的“以孝亲为宗”的经典。
  孝道是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儒释道三家的教义中都有体现。古人说:“百善孝为先。”什么是孝呢?《说文解字》中讲:“善事父母者。”可见,为人子女善事奉养父母,就称为孝。
  儒家的《孝经》中讲:“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意思是说,孝道犹如天上日月星辰的运行,地上万物的自然生长一样,是天经地义的,是为人最基本的道德品行。
  在道家的老子看来,孝慈之心更是人的自然本性,甚至说根本不需教导、本来就应该有的。也就是说,作为一个人,自然就应具备孝慈之心。
  世间自古流传着二十四孝的故事,就是为了赞叹孝道、弘扬孝道,让人们都能见贤思齐。二十四孝中的第一则“孝感动天”,就是讲的中国古代尧舜禹中舜行孝道的故事。
 
舜行孝道的故事
  原文:虞舜,瞽瞍之子。性至孝。父顽,母嚚,弟象傲。舜耕于历山,有象为之耕,鸟为之耘。其孝感如此。帝尧闻之,事以九男,妻以二女,遂以天下让焉。
诗赞:
队队春耕象,纷纷耘草禽。
嗣尧登宝位,孝感动天心。
 
译文
  五帝之一的舜帝(姓姚,名重华,号有虞氏),是瞽瞍老汉的儿子(瞽瞍,盲人也)。天生就懂得大孝。他父亲脾气古怪,继母性情变化无常,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字叫象,非常不懂事(他们多次设诡计陷害舜,但舜毫无嫉恨,总是以德报怨)。舜每天去历山耕田种地,干活时有大象跑来替他拉犁,小鸟飞来为他播种,是他的孝行感动了上天才会有这样的景象啊。尧帝听说舜的事迹后,让自己的九个儿子拜舜为师(在舜手下做事、学习),把自己的两个心爱的女儿同时嫁给舜为妻子,最后把天下禅让给了舜。
  在佛法当中,佛陀为了启悟未来的众生,亲自为我们示现行于孝道。
  佛成道后,回本国度化他的父亲净饭王。净饭王往生后,佛陀还特别示现躬身担于父王之棺。当时因为有释梵诸天皆来赴丧,他们请求代佛担棺,佛陀才手执香炉在前引路。
  佛陀的母亲在佛出生第七天就往生到忉利天了。为了报答母恩,佛陀特别上升忉利天为母说法。我们常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就是佛陀在忉利天为母说法时的一部经。
  为什么佛陀贵为三界之尊也要行于孝道呢?就是因为父母对我们的恩实在太大了!无论世间还是出世间的智慧都是以孝为先,至尊的佛陀亲自为我们躬身实践孝亲之行。
  《大乘本生心地观经》:
  “父有慈恩,母有悲恩……长养之恩弥于普天,怜愍之德广大无比。世间所高莫过山岳,悲母之恩逾于须弥;世间之重,大地为先,悲母之恩,亦过于彼。”
  《佛说父母恩难报经》:
  “右肩负父、左肩负母,经历千年,正使便利背上,然无有怨心于父母,此子犹不足报父母恩。”
 
如何报答父母恩?
  父母的恩德这么重,我们怎样才能报答呢?
  《佛说孝子经》讲道:“若不能以三尊之至化其亲者,虽尽孝养,犹为不孝。能令二亲去恶为善,奉持五戒,执三自归,朝奉而暮终者,是报重恩。”
  这段经文的意思是说,若能够引导父母相信佛法僧三宝,受持五戒,断恶修善,帮助他们究竟成佛,即使早上引导,当天晚上他们就命终了,也算是报答了父母的重恩。
 
佛教概括的三种“孝”
  概括来说,佛法中讲“孝”有三种:
 
小孝
甘脂奉养。在父母身边奉侍,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尽的是小孝;
 
中孝
光宗耀祖。能在学业、事业上有大成就,为父母扬名,可称为中孝;
 
大孝
父母在世能劝其信奉三宝,若已故能超拔其神识往生安乐之处,才算是大孝。
 
  莲池大师说:“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
  意思是,能度脱父母离开惑业苦三障的尘垢,为人之子的孝道才能得以成就。这样看来,世间的二十四孝,都还只是小孝、中孝。我们的本师释迦牟尼佛,还有《盂兰盆经》中讲到的目犍连尊者,才是真正大孝的典范。
  想想今生的父母对自己有如此的大恩,过去生的父母难道不也是这样吗?纵观过去、未来,在无始的生死长河中,一切众生都曾做过我们的父母,哪一个人不是我们报恩的对象呢?所以,《梵网菩萨戒》才说:“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我生生无不从之受生,故六道众生皆是我父母。”
  由此可见,佛门所讲的“孝”,比儒家和道家的孝更深更广。佛在《盂兰盆经》中告诉我们,要为现生父母,乃至七世父母,于七月十五日奉做盂兰盆,供佛及僧。七世父母,其实也就包括了累世的父母。通过我们现前的斋僧,让他们同获法益,离苦得乐,这也正是佛说这部《盂兰盆经》的本怀和大乘力用。
 
二、知因识果 莫造过愆
  《盂兰盆经》里面说,目犍连尊者的母亲堕落受苦很可怜。大家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堕落饿鬼中,受这样的果报呢?
目犍连尊者母亲堕落饿鬼的原因
  在定光佛的时候,目犍连名叫罗卜,母亲的名字叫青提。罗卜有一次外出前嘱咐他的母亲说:“如果明天有客人来,您一定要准备饭菜招待他们。”
  他的母亲答应了。罗卜外出后客人来了,可他的母亲却未遵守诺言。罗卜回来后,她却假装摆出刚设过宴席的样子。
  罗卜问母亲:“昨天客人来,您有没有用饭菜招待他们呢?”
  母亲说:“难道你没有看到桌子上摆的那些东西吗?”言下之意,她已经款待过客人了。就因为这个原因,罗卜的母亲在五百生中一直受着饿鬼的苦报。
  所谓“菩萨畏因,众生畏果”,众生总是等到苦报现前的时候才知道害怕,而不知道在因地上努力修善。
  《地藏菩萨本愿经》上说:“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如果不学佛,即使天天在造作恶业,也会因为无知而浑然不觉,自以为是。学了佛才会反省到,自己过去做了多少错事!
 
如何避免造作恶业?
  我们怎样才能避免造作恶业呢?皈依三宝受持五戒,正是断恶修善的良方,同时可以实现三种布施。
  持不偷盗戒,并能为需要的众生提供衣食财物的帮助,即是对众生做财布施;持不杀生戒,能给予众生无畏布施,保护众生;宣说五戒的功德,劝化众生断恶修善,即是法布施。
  要知道,无论修人乘、天乘,还是修声闻乘、菩萨乘,都要以三皈五戒为基础。然而,同样是受持三皈五戒,每个人发心不同,将来感得的果报也不一样。如果发心当菩萨,受持三皈五戒,便是修的成佛资粮;如果发心小,只想来世做人,那三皈五戒就是做人的保障。可见,发心很重要。
  我们懂得了发心的重要,又知道了因果的可畏,就要善护自己的身口意,并且从离我们最近的佛陀——父母身边做起。
  《华严经•净行品》中云:“孝事父母,当愿众生,善事于佛,护养一切。”这是在家行孝愿。身为佛子,首先要做到孝顺承事父母,并愿一切众生都能孝顺承事父母。这样做,便是在善事于佛。因此,一旦在父母跟前,有意无意说错话、做错事、或是想错了,都要及时忏悔。
  我们要认真思维因果的道理,真正做到对自己负责,自利利他!根据《盂兰盆经》,从现生父母推及到七世父母,乃至无始以来的父母,再到一切众生,都要用慈心对待。布施、爱语,切莫悭贪、吝财吝法。
 
三、僧宝功德 无量无边
  经中佛对目犍连尊者说:“汝母罪根深结,非汝一人力所奈何。汝虽孝顺,声动天地,天神地祇,邪魔外道,道士四天王神,亦不能奈何。当须十方众僧威神之力,乃得解脱。”
  佛法中有愿必满,目犍连尊者借助于因地供养辟支佛的福德力以及自己的善愿力,今生得以遇佛出家,并在佛陀的众弟子中成为神通第一的大阿罗汉。
 
目连尊者为何神通广大?
  目犍连尊者在佛的十大弟子中神通第一,因此大家常常称尊者为"大目犍连”。其实,尊者的神通之所以如此广大,和他宿世的愿力是分不开的。
  目犍连尊者在过去生中,曾是一位以捕鱼为业的渔夫,常在海边捕捉鱼虾来卖,日日如此。有一天,他觉得今生应该为来生做些功德,由于这一念的善心,便决定改业为生。
  没有多久,他在城中见到一位辟支佛,进止安然,威仪庠序,令他肃然起敬。于是他把这位辟支佛请到家中供养。这位辟支佛虽然外有威仪,但遗憾的是不善于说法,唯用神通化世。因此在受供以后,便跃身升入空中显大神通。渔夫见后生大欢喜,发愿来生也要像这位辟支佛一样,具大神通。
  然而,即使他神通广大,也救不了自己的母亲。这也说明他母亲的罪业是非常深重的。这么重的罪业,谁能救得了呢?佛告诉目犍连尊者:“当须十方众僧威神之力,乃得解脱。”可见,十方众僧的威神之力远比目犍连的神力大!
  一般说到“众僧”,是指四人或四人以上的出家人。《赞僧功德经》中讲:
 
善心僧中施掬水,获福多于大海量。
微尘尚可有算期,僧中施宝无有尽。
 
  这首偈告诉我们,因为对境殊胜,所以平等心供僧的福报也不可思议。
  大家都知道,唐朝的道宣律祖持戒非常严谨,甚至感得天人送供。有一天,宣祖问天神说:“在人间做何等善事,功德最大呢?”
天神恭敬地回答:“斋僧的功德最大!”
为什么供僧的功德会这么大呢?因为僧宝是众生的良佑福田,有戒在身,清净持戒的功德不可思议。
  近代的禅门宗匠虚云老和尚也说过:“佛、法二宝,要赖僧宝扶持。如果没有僧宝,佛法二宝将无人流布,众生的善根也将无处培植,因此斋僧的功德最大。”
  可见,在佛法僧三宝当中,僧宝不可缺少。因此《吉祥经》中讲:“得见众沙门,是为最吉祥。”
  农历七月十五即将来临,我们一起诵读《盂兰盆经》,供佛斋僧。
 
持戒修行利父母,知因识果种善根,
知恩报恩不错过,供佛斋僧殊胜行。
 
印光大师论慈孝
  孝之为道,其大无外。经天纬地,范圣型贤。先王修之以成至德,如来乘之以证觉道。故儒之孝经云,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佛之戒经云,孝顺父母师僧三宝,孝顺至道之法,孝名为戒,亦名制止。
  是世出世间,莫不以孝为本也。奈何世俗凡情,只知行孝之显迹,不知尽孝之极致。每见出家释子,辄随己臆见,肆其谤讟,谓为不孝父母,与荡子逆徒无异。不知世法重孝,出世间法亦无不重孝。盖世之所谓孝者,有迹可循者也。释氏之所谓孝者,略于迹而专致力于本也。有迹可循者,显而易见。专致力于本者,晦而难明。何以言之,儒者服劳奉养以安其亲,孝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其亲,大孝也。推极而论,举凡五常百行,无非孝道发挥。故礼之祭义云,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故曰孝悌之道,通于神明,光于四海也。论孝至此,可谓至矣尽矣,无以复加矣。然其为孝,皆显乎耳目之间,人所易见。
  惟我释子,以成道利生为最上报恩之事。且不仅报答多生之父母,并当报答无量劫来四生六道中一切父母。不仅于父母生前而当孝敬,且当度脱父母之灵识,使其永出苦轮,常住正觉。故曰释氏之孝,晦而难明者也。虽然,儒之孝以奉养父母为先者也。若释氏辞亲出家,岂竟不顾父母之养乎。夫佛制,出家必禀父母。若有兄弟子侄可托,乃得禀请于亲,亲允方可出家,否则不许剃落。其有出家之后,兄弟或故,亲无倚托,亦得减其衣□之资,以奉二亲。
  推极而论,举凡六度万行,无非孝道扩充。故梵网戒经,一一皆言应生慈悲心,孝顺心。又云,若佛子以慈悲心,行放生业。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我生生无不从之受生。故六道众生,皆是我父母。而杀而食者,即是杀我父母。因兹凡所修持,皆悉普为法界众生而回向之。则其虑尽未来际,其孝遍诸有情。若以世孝互相校量,则在迹不无欠缺,约本大有余裕矣。惜乎不见此理者,不谓之为妄诞,便谓之为渺茫。岂知竖穷三际,横遍十方,佛眼圆见,若视诸掌也。
 
人家欲兴。必由家规严整始。
人家欲败。必由家规颓废始。
 
虞汝明《亲恩歌》
十月怀胎儿欲生,牙关紧闭眼睛昏。
直从剪下胞衣后,再过三朝才是人。
撒得浑身尿屎来,爷娘忙把破衣揩。
略无半点憎嫌意,洗涤勤劳日几回。
听但嫡儿哭一声,翻身就把手来擎。
只愁伸缩惊儿觉,自己何曾睡得成。
幸得儿生两岁零,扶墙摸壁自能行。
只愁跌破头和面,挂肚牵肠不放心。
六七龄时要读书,经营修脯费踌躇。
现成茶饭朝朝奉,道是吾儿辛苦初。
孩提转眼已成人,食爱肥甘衣爱新。
但愿吾儿知爱好,自身粗草也甘心。
如何容易得成人,费尽爷娘万苦辛。
娶妇入门看习惯,暗添白发数茎新。
 
孙念劬《慈孝歌》
岂不深知父母恩,世间那有铁心人。
只因看得妻儿重,没得工夫到老亲!
漫把钱财米谷论,此身亦是欠娘身。
如何毫发能私得,你是双亲什么人?
兄弟原同一树栽,专心供养莫相推。
譬如孤孑无兄弟,更向何人推卸来?
纵然牲鼎祭吾亲,不及生前菽水真。
打骂来时陪笑面,庭帏欢喜一家春。
莫怪双亲说话烦,但须忍耐博亲欢。
老人总为儿孙计,我到衰年也一般。
可晓双亲手内贫,要穿要用懒求人?
莫因亲未分明说,做哑装聋不作声。
要一分时讨一分,谁人常有许多心。
劝君六饭三茶外,还要供亲几两银。
戏彩承欢自古闻,但求父母意欢欣。
纵然体贴能周到,犹恐芳樽对夕曛。
谁人不具好心肠?贫苦人家孝益彰。
但得吾亲能饱暖,自身冻饿又何妨。
不识亲恩看养儿,千辛万苦不推辞。
试将受养亲儿意,爱养双亲到老时。
 
契嵩与苏东坡的交往
  契嵩在生命最后的一年多里,与苏东坡相熟相知。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年),苏东坡被贬任杭州通判。通判这个职务是协助州官工作,是个可有可无的官职。苏东坡除了游山玩水,还游遍杭州的寺庙。
  苏东坡在京都就知道契嵩的名声,但他没有随同欧阳修的朝廷显贵要见契嵩,苏东坡没有排佛思想,他对佛教和道家两家都很尊重,因此他的朋友有和尚也有道士。到了杭州以后,他倒想拜见契嵩,因为他感到契嵩有极高的风骨,是个很有学问的高僧。契嵩两次上书请辞“明教大师”称号,婉拒高官要他留下京都寺庙担任住持,悄然回到杭州灵隐寺,过着平静的生活,令苏东坡佩服得五体投地。契嵩款待苏东坡只是“清茶一杯清谈人生”。
  他们在一起总有谈不完的话题,从诗词到散文,从儒家到佛教,从佛教到道家,上到古代文人,下到当今墨客,都是谈笑风生。但是他们谈话内容有一个忌讳,就是不谈当今朝政,契嵩明白苏东坡是被贬到杭州来的。
  有一次已是初秋时分,契嵩和苏东坡坐在林下的石台石凳品茶。山林的树叶已经初黄,层林黄叶显出秋来早了。在凉爽的秋风中,使人感到秋风带来冷意。
  苏东坡感慨地说:“今年秋来早,并且显得深秋的样子。现在四季也变得使人莫测。”
  契嵩双手合十,说:“心中无杂念,四季也自然!”苏东坡哈哈大笑:“有理,有理!”他明白契嵩看出他心中的烦躁和郁闷,笑几声掩饰心中的思绪。这时,契嵩禅师口占一首《早秋吟》:
 
山家昨夜房拢冷,梧桐一叶飘金井。
长天如水净藏云,明月含晖变秋景。
桂枝花拆风飘飘,谁在高楼吹玉箫。
人间不见槎升汉,天上将看鹊作桥。
年少征人在何处,白露沾衣未归去。
海畔今无漂母家,江南谁与王孙遇。
徘徊月下空长吟,吾徒自古难知音。
欲上高台问明月,明月何不照人心。
 
契嵩既是禅僧,又是文僧。
  契嵩既有佛教的传统观念,又具有显着的儒家思想。因此,他既治佛学,又探儒术,有务通二教圣人之心。契嵩认为:“儒佛者,圣人之教也,其所以之不同,而同归乎治。儒者,圣人之大有为者也。佛者,圣人之大无为者也。有为者治世,无为者以治心”“儒佛二圣人之道,断天下之疑。”他对儒学的文化是认真地学习,所以文章写得好,对古文的论说文和古诗词都能挥洒自如。
  契嵩的文章长于思辨,气势宏大,像江河波涛滚滚直泻而下。不要说僧人,就是儒学文士,很少人能和他比。契嵩的论文,除《辅教编》、《非韩》外,还有《皇极论》、《中庸解》、《论原》以及其他杂着,总字数有二十多万字。其中《论原》三篇设四十个专题。这些专题如礼乐、大政、致政、赏罚、教化、刑法、公私、论信、问兵、问霸、人文、性德、存心、喻用、物宜、善恶、性情、中正、明分、察势、君子、知人、品论风俗、仁孝、问交、师道、道德、治心等等。这是被儒家经常讨论的重大课题,契嵩都作认真深入的研究。由于契嵩自己的儒学根底深厚,加以他“古今内外书,无所不读”,就能加以审视、比较,给予新的诠释,最后将名家学说引导到“无为寂默”的佛教一道中来。
  契嵩不仅长于论说文,其他文体也很擅长,如表、状、记、叙、跋、书、启、传记、评、赞、书后、碑记等,也写得非常好。在《镡津文集》卷第十三收集的《碑记铭表辞》中,共收二十篇,篇篇都叙述深刻,言简而意骇。在《韩旷传》中,在199个字中,把韩旷的身世和为人写活了。苏东坡在与契嵩谈话中,指出契嵩为劝世人正直为人,写下《题远公影堂壁》,其文确实精彩。
 
契嵩禅师的诗歌造诣
  契嵩禅师的诗“虽不甚丰浓华丽,而其风调高古雅淡,至其写志抒怀,有迈世凌云之风,亦可见其人也。”现存于《镡津文集》中有诗二卷,存诗八十多首。在《全宋诗》也收其诗二卷,共八十四首。古体近体,五言七字,他均擅长,而且不乏佳作。
 
《入石壁山》
身似浮云年似流,人间扰攘只宜休。
老来已习青萝子,隐去应追白道猷。
直入乱山宁计路,定看落叶始知秋。
他时谷口人相遇,莫问裁诗谢五侯。
 
《书南山元和寺》
青葱玉树接溪空,台阁凌虚地布金。
行到白云重叠处,水声松韵淡人心。
 
  契嵩的诗既有陶渊明的自然清新,又有王维的明净幽趣,不雕不典,重在追求意境,几臻完善。后人到今天读他的诗,总会被他的诗吸引进入一种宁静的意境,感到眼前这位高僧在轻吐自己深思的心曲。
  谈到契嵩的诗,不能不谈到契嵩的一首诗引来的悲喜剧。契嵩禅师的好友双溪布纳禅师,也是一位诗文很好的高僧,他们两人平日交流修禅悟道外,还常吟诗作文自娱。在修禅中,各人都对生死有极深的理悟,并且常常谈及六祖慧能禅师对佛法“顿悟”。布纳禅师常说:“佛祖慧能禅师,那首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顿悟佛法的最高境界。”他曾对契嵩说:“我可做到朝闻道而夕可去矣!”契嵩对布纳禅师在佛法修炼上的“顿悟”怀着极深的敬意。
  有一次,契嵩对布纳禅师笑着说:“你真的能做到朝闻道而夕可去矣?”布纳禅师笑着点头:“可以!”契嵩禅师就戏吟一诗,追悼还活得好好的布纳禅师。诗曰:
 
继祖当吾道,生缘行可规;
终身常在道,识病懒寻医。
貌古笔难写,情高世莫知,
慈云布何处,孤月自相宜。
 
布纳禅师读罢契嵩禅师的追悼诗后,非常欢喜地举笔答曰:
道契平生更有谁,闲卿于我追心知;
当初未欲成相别,恐误同参一首诗。
 
布纳禅师写罢,即投笔坐亡圆寂。契嵩禅师决没有想到他的这首诗会引起布纳禅师的圆寂。他感到大悲痛,也感到大彻悟。后来他在《还南屏山即事》诗中表露心境:
 
岁晚归来石室寒,松萝参寂自盘桓。
但知林下一年过,不见人间万事难。
招隐有诗题石记,解嘲无说与时看
此心已共空生合,身似浮云不必观。
 
  契嵩从布纳禅师圆寂的顿悟,进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境界。他对布纳禅师的入灭,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心中只有感到布纳禅师悟道之深而惊奇。
  中国文化传统有一死以酬知己。契嵩给布纳禅师的诗,是说布纳禅师的禅法我可以承传,我在悼念你了。这也可以说是一句玩笑话,也可以说是一首诗,或可真的显示契嵩已得布纳禅师的禅法承传。布纳禅师本来没有入灭的意图,当听到契嵩这首诗时,感到传承有人,他应当走了。由于他早已看破生死,回诗一首当即入灭。他对佛法和友谊显出感人的忠诚。
  契嵩所着的书,自《传法正宋记》、《禅宗定祖图》以后,共一百多卷,六十多万字。其甥沙门法灯(澄)克奉藏之。到南宋初已经散失一半。宋代禅僧怀悟从宋大观年(1107-1110年)初开始搜寻契嵩的着作,历时二十余年,至宋绍兴四年(1134年),仅收集到契嵩着作的一半,“其余则蔑然无闻矣”。怀悟将所收集文稿整理编次,成《镡津文集》二十卷。此外还有独立的《传法正宗记》、《传法正宗论》、《传法正宗定祖图》着作。这是流传到目前的契嵩着作。
 
契嵩禅师为何提出“儒佛一贯”的主张?
  契嵩禅师说:“余昔以五戒十善,通儒之五常为原教。急欲解当世儒者之訾佛。”《镡津文集》卷二
  佛教有三藏:经藏、律藏、论藏,其中“律藏”就是在说明日常的戒规。所谓“五戒”就是: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言、不饮酒。所谓“十善”就是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两舌、不绮语、不恶口、不妄言、不贪、不嗔、不痴,以上这五戒、十善是佛教的基本戒律。儒家以仁、义、礼、智、信为人的伦理纲常。“五戒十善”与“五常”的内容虽有不同,但同样要求人民遵守以趋向善道,共创美好的生活,就此点意义而言,则儒佛的教化本义是一致的。
  契嵩禅师更进一步的提出:“古之有圣人焉,曰佛、曰儒、曰百家,心则一其迹则异。夫一焉者其皆欲人为善者也,异焉者分家而各为其教者也。圣人各为其教,故其教人为善之方,有浅有奥、有近有远,及乎绝恶而人不相扰,则其德同焉。中古之后,其士大漓。佛者其教相望而出,相资以广。天下之为善其天意乎,其圣人之为乎,不测也。方天下不可无儒,无百家者,不可无佛。亏一教则损天下之一善道,损一善道则天下之恶加多矣!夫教也者圣人之迹也。为之者圣人之心也。见其心则天下无有不是,循其迹则天下无有不非。是故贤者贵知夫圣人之心。”《镡津文集》卷二
  契嵩禅师认为:不论是佛、儒或百家,他们的理论主张、行为规范或有不同,然“欲人为善”则一;换言之,凡具有济世救人之心,因应于不同的时空、背景等因素之下,所产生的各宗各派,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故以“心”而言则同,以“迹”而言则异。虽然各家因应背景的不同,彼此的教义或有浅奥之分。即或是同一宗派,其教义也有高下之分,故有上智、下愚、利根、钝根之说,然而“法”的适用与否,重点不在其深或浅,而是在能否有效果。例如:“人参”虽然是昂贵的药材,但不是所有的病都可以由“人参”治愈。法义的浅奥,是为不同才性的人所设立,是要人人都能“绝恶”,以此而论百家则“其德同焉”。百家恍若百草,各有其治病功能,唯在是否用对药方,是否能对症下药。因此,若弃除任何一家,则是减损一种善道,相对的,恶事也就加多一分。
  契嵩禅师以“心”而融合了儒、佛与百家,禅师一生都致力于护道卫法,其著书与论议都是有所意旨。他示寂后,依法将之荼毘(火葬),其中没有被焚毁的有:顶、耳、舌、童贞以及手上所持的数珠,而且在他的顶骨之上,有许多红白晶洁的舍利子,这正是象征他一生的修行结果。门人将之葬于故居永安,后人居简着〈五种不坏赞〉表达对契嵩禅师一生修行的敬仰。
 
谋道不谋身 为法不为名
  契嵩禅师受到仁宗皇帝的恩赐,宰相韩琦以下的大臣都想接见他,对他大加赞赏。大臣们想留下这位名人,请他在京师的悯贤寺居住,契嵩拒绝了。他已一切如愿以偿,于是告别开封府回到杭州灵隐寺。将要离开开封府时,他吟诗《感遇》:
 
悠然严子陵,远大寥廓器。
故人贵为君,白驹要不至。
耽闲恋渌潭,高赵弄芳饵。
青山泛白云,万古寄高意。
侯霸不知道,初亦嫌傲志。
何事卑王侯,其心越天地
因悲娄护辈,胡为附权势。
流游绛灌间,折节蹁跹例。
皇皇古皇道,劳生自拘系。
不如归去来,乘风拂长袂。
 
  契嵩在诗中显露心中的志向,他到京都开封府认识许多大官,为的是要使皇帝接受他的传法正宗和儒佛相容的理论。他是一个真正的“谋道不谋身,为法不为名”的人,当达到追求目的时,他就没有依附权贵的必要了。
  契嵩回到杭州灵隐寺不久,被宋朝“四大书法家”蔡襄(字君谟)的邀请,迎往佛日山净慧禅院当往持,数年后回归杭州灵隐寺。这个时候,他感到自己已进入年迈的岁月了,但他壮心不已,吟诗《自赠》:
 
静坐还看竹,闲行亦合樵。
道心应有在,生事合无谬。
客去清谈少,年来白发烧。
漫将支遁笔,闲且赋逍遥。
 
  契嵩继续他的佛学研究。他在晚年着作的最重要的一部书《非韩》30篇,就是在理论上彻底批驳韩愈的排佛理论,为佛学理论的生存和发展打下深厚的基础。他在书中的序言表明,他对韩愈文章的批判,他的“非韩”是“公非”,也就是说他是为了辨明真理讨个公道,而不是对韩愈的个人攻击。
  他首先要驳斥的自然是佛家最痛恨的那篇《原道》,因为它是文学家排佛的理论根据,如果驳倒它,排佛就失去了理论武器。契嵩以他贯通儒佛之史实,批驳韩愈的论点不符合儒家之道,从根本上平息了排佛的思潮。
 
契嵩——和会三家作一家
  契嵩在生命最后的日子,仍然坚持融合三教的主张,在禅林中影响甚大。云门宗印元大师曾写诗赞道:
 
道冠儒履佛袈裟,和会三家作一家;
忘却率陀天上路,双林痴坐待龙华。
 
大觉琏禅写下《白云谣》诗篇赞道:
 
白云人间来,不染飞埃色。
遥烁太阳辉,万态情何极。
嗟嗟轻肥子,见拟垂天翼。
图南诚有机,去当六月息。
宁知絪缊采,无心任吾适。
天宇一何辽,舒卷非留迹。
 
  契嵩的一生活动,是为儒、佛结合,共同“辅教”而努力。北宋中期以后,儒、佛之间矛盾不仅大为缓和,而且加速融合,最终形成南宋理学。契嵩对重兴佛教,不仅对中国佛教发展史有很大的贡献,在文学史上特别是古文方面也取得突出成就,成为佛教界不可多得的文学大家。几乎所有中国佛教通史、两宋佛教断代史、中国佛学着作,均有专门论述并给予充分肯定。由从事佛学的研究家、历史学家编写的《中国历代高僧》一书中,选择了自汉迄今中国佛教史上60位高僧加以介绍,其中就有契嵩。
 
《题远公影堂壁》
  远公事迹,学者虽见而鲜能尽之,使世人不昭昭见先人之德,亦后学之过也。予读高僧传莲社记,及九江新旧录,最爱远公。凡六事谓可以劝也,乃引而释之,列之其影堂以示来者。陆修静异教学者,而送过虎溪,是不以人而弃言也。陶渊明耽湎于酒而与之交,盖简小节而取其达也。跋陀高僧以显异被摈,而延且誉之,盖重有识而矫嫉贤也。谢灵运以心杂不取,而果殁于刑,盖识其器而慎其终也。庐循欲叛,而执手求旧,盖自信道也。桓玄振威,而抗对不屈盖有大节也。大凡古今人情莫不畏威而苟免,忘义而避疑,好名而昧实,党势而忍孤,饰行而畏累,自是而非人。孰有尊一代而为贤者师,肯以片言而从其人乎。孰有夙禀胜德行耿洁,肯交醉乡而高其达乎。孰有屈人之师之尊礼斥逐之客而伸其贤乎。孰有拒盛名之士不与于教而克全终乎。孰有义不避祸敦睦故旧而信道乎。孰有临将帅一之威在杀罚暴虐之际守道不挠而全节乎。此故远公识量远大独出于古今矣。若其扶荷至教广大圣道垂佑于天人者,非蒙乃能层之其圣欤贤邪。伟乎大块噫气六合清风,远公之名闻也。四海秋色山中耸,远公之清高也。人僧龙凤高揖巢许,远公之风轨也。白云丹嶂玉树瑶草,远公之栖处也。蒙后公而生虽慕且恨也,瞻其遗像稽首作礼,愿以弊文题于屋壁。
  这是一篇文采飞扬的短文。契嵩借赞颂远公的为人高洁,而用几个反复追问的叙述,引古博今地论证做人的气节,令人信服深思。因此这篇短文被苏东坡高度赞扬,是有深刻的道理的。

契嵩禅师为什么被授予“明教大师”
  契嵩禅师,字仲灵,自号潜子,藤州镡津(今广西藤县)人,李氏子。生于宋真宗景德四年(公元一○○七年),寂于宋神宗熙宁五年(公元一○七二年),寿六十六。
  契嵩禅师自七岁离开家庭,学习过着清净修行的生活。十三岁即正式得度落发,在历经自我参悟调练数年后,深感自我的内自证无法再更进一步。于是,在十九岁决定要游遍四方,参访善知识,希望于内德修学上都能有所突破觉悟,后来得法于云门宗晓聪禅师座下。
  契嵩禅师于自我的修持上非常的用功,尤其于“念佛”法门上着力最深。各种净土法门中,信仰最多的是代表“西方极乐净土”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发了四十八大愿,凡有发愿往其净土者,都会蒙受阿弥陀佛的接引,且有关描述阿弥陀佛的誓愿与修行的经论也最多。除阿弥陀佛净土外,另代表东方净土的药师光琉璃如来净土及观世音菩萨净土,在中土的影响力都很大,信仰归依者也很多。净土宗主张念佛,禅宗强调静虑,两大宗派都注重实证,且净土宗于后来发展中,常与禅宗的修行相互融合,号为“禅净双修”或“禅净合一”。
  契嵩禅师深修观世音菩萨法门,常顶戴观世音菩萨法像,并日颂“观世音菩萨”名号满十万声才就寝,日复一日,无有间断。正由于契嵩禅师持念的精勤与专心,终得智能大开,一般的经书章句,不学而能,且善于为文著书。他一生最重要的主张就是强调“儒佛一贯”的道理,曾就宗密大师(生于唐德宗建中元年即公元七八○年,寂于唐武宗会昌元年即公元八四一年)的“教禅一致”思想加以论述。
  佛教传入中国后,到了隋、唐可谓是全盛期,隋朝更代表中国佛教史上的一大转折期。佛学发展至此可谓是百花盛开、焕然多采。然而也正因为各宗派所尊崇的经论不同,或者对于“经藏”的解释不同,或是各宗派所强调的修行法门不同。
  在各种宗派之中,大抵分为“教家”与“禅家”。所谓“教家”,乃着重在佛、菩萨所留下的“法”,加以阐述发扬,以追求真理为上,如:天台宗、华严宗等。所谓“禅家”,乃着重在实证修行,不注重经典文字,如:禅宗各流派。
  在中唐时,教禅之间的互争诽谤,是常见的现象,在当时有“禅讲相逢,胡越之隔”的说法,这其中:“禅”代表禅家,“讲”代表教家;“胡”代表北方,“越”代表南方,意味着禅家与教门的门户之见,就有如南北相距般遥远。
  宗密大师有感于各宗派的门户之见之深,故特别提倡“教禅一致”的主张,认为教禅二家是互为阐发且相辅相成而可以和会为一,以“一心”为佛的本怀,将各宗派共纳入智海,同归一味。
  中国是以儒家为思想正宗,佛教发展至唐朝时,虽有“中国佛学”之说,但佛教终究来自于印度,对护卫儒家的道统者而言,佛教是外来的。
  契嵩禅师遍通内外典籍,除发扬宗密大师的“教禅合一”,更针对排佛之说提出“儒释之道一贯”,着有〈原教〉〈孝论〉等文。他为了说明儒释一贯的道理,屡屡上书并呈其著述给宋仁宗皇帝,仁宗阅读后非常的赞叹,乃诏令传法院编次入藏,并赐予紫方袍与“明教大师”之号。
  契嵩禅师应机在官府中弘传佛法,当时的宰相韩琦以及大儒欧阳修都曾与契嵩禅师有过会谈,并且非常尊重礼敬禅师。
  此外,关于禅宗的法脉,契嵩禅师撰有《禅门定祖图》、《传法正宗记》等书。有关其一生的重要著作,其门人编辑而成《镡津文集》十九卷。又因契嵩禅师居钱塘佛日山,故又称之为“佛日禅师”。又以禅师曾止于永安山精舍,后人亦以“永安”称之。
 
明教契嵩禅师入寂
  契嵩。自京师还。益着书。学士蔡襄。延住佛日寺。数年退老于灵隐之北永安兰若。清旦诵金刚般若经不辍。斋罢读书。宾客至。清谈不及世事。熙宁五年六月日。晨兴写偈曰。后夜月初明。吾今独自行。不学大梅老。贪闻鼯鼠声。至中夜而化。茶毗不坏者五。顶耳舌童真。及常所持数珠。顶骨出舍利。红白晶洁。状如大菽。寿六十六。夏五十三。有文集百余卷。行于世。
  双溪布衲禅师和契嵩禅师友善,而且彼此已到了真正以禅接心的阶段,一日契嵩禅师以诗追悼还活得好好的布衲禅师曰:
 
继祖当吾代,生缘行可规;
终身常在道,识病懒寻医。
貌古笔难写,情高世莫知,
慈云布何处,孤月自相宜。
 
  布衲禅师读罢契嵩禅师的追悼诗后,非常欢喜的举笔答曰:
 
道契平生更有谁,闲卿于我最心知;
当初未欲成相别,恐误同参一首诗。
 
  布衲禅师写罢,即投笔坐亡。布衲禅师本来没有入灭的意图,但为了顾念道友诗篇的信誉,所以就入灭了。禅师们的友谊,生死以之,实在非常难得。
  古人有一死以酬知己,但那都是为了报恩,或其它事故,而布衲禅师只是为了道友的游戏笔墨,就以死来维护道友的意见。契嵩禅师诗中的意思,就是直下承当布衲禅师的传法,也可以说是一句玩笑话,也可以说这一首诗,或真有见地,布衲禅师为了认可,就毫不犹豫的入灭。禅师对生死的看法,早就勘破,只要传承得人撒手就走,可说洒脱自在,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呢?